说到王全安,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嫖娼。
其次,是他的前妻张雨绮。
最后,可能才到导演这层身份。
但正是前两个怎么也抿不掉的标签,把他原本“导演”的身份遮得是严严实实。
以至于连局长都忘了,自己的好几部压箱底,都印有“王全安”的名字。
而今天推荐的这部老电影,就是局长当年无意中,在地摊上淘来的片。
如今,还依然珍藏在我的硬盘里,一直不舍得删掉——
《纺织姑娘》
We艾薇ing Girl
跟王全安其他几部比较出名的电影《白鹿原》《团圆》相比,这一部在国内的知名度并不算高。
因为一些限制级的镜头,2010年在国内上映时,也只是小范围的点映。
不过,片中纺织女工集体在大澡堂里裸浴的片段能通过审查,据说也是有王全安的一份坚持在里面。
还有人说,要不是这几个镜头,电影估计能在更多影院上映,被更多人看到。
话虽这样说,但对这部电影来说,两场澡堂戏却又必不可少。
电影的故事很简单,也很现实。
李莉(余男 饰)是一名纺织工人,在一家濒临倒闭的纺织厂上班。
丈夫原本是工厂的技术员,如今已经下岗,在菜市场卖鱼,两人还有一个儿子。
有一天,工人们一起大合唱时,李莉突然晕倒在地。
送到医院后,查出她患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,也就是血癌。
治疗费用少说要十万,多说要三、五十万。
这笔钱对于一个下岗工人家庭来说,简直就是天文数字。
李莉得知了自己的病情后,做出一个重大决定:去北京找初恋情人。
去了才知道,原来十年前寄出的几百封信,对方一封也没收到。
面对往日恋人,面对一份因没收到信而错过的爱情,李莉突然释怀了。
她的半辈子都在将就,都在为儿子、为家庭节省,从来没有真正畅快过。
回到老家,她吸烟、跳舞,拒绝像一个病人一样坐在家里等死。
直到生命衰竭,被推进手术室,她也不愿就此枯竭。
可惜啊,一辈子太短了,弹指一挥间,就匆匆过去,只留下故人,在原地苦苦怀念。
这已经是王全安和余男的第四次合作了,两人的默契程度,早就在时间的敲打下,磨合得让人看不出任何瑕疵。
从左至右:《月蚀》《惊蛰》《图雅的婚事》《纺织姑娘》
每一次,余男都能挑起女主的大梁,给观众一个惊喜,所谓演什么像什么,说的就是她这样的演员。
看了她的表演,才知道10年8个影后,一点都不夸张。
就拿本片里的李莉来说吧,戴上白帽子,穿上工装,烫个小县城里妇人时兴的发型,你就会相信,这就是一个纺织女工的模样。
面对绝症时,表现出的平静和绝望,多过恐惧和歇斯底里,这样的细节处理,更是让人觉得真实又有力。
然而,关于这部电影,局长更想夸夸导演王全安。
他把一个普通家庭中的普通女人的悲剧命运“书写”得跃然纸上,关键还自然妥帖、毫无修饰。
仿佛你我他的生活,仿佛一部写实的纪录片,浓浓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。
影片一开始,镜头就直接对准纺织厂内部作业。
偌大的厂房,数以千计的机器,因为被扣工资还在气头上的李莉,却能精准地来到自己的位置。
在这座整天轰轰作响的车间里,记忆早已成了本能。
往耳朵里塞上棉球,不停地拨弄机器上的棉纱,是李莉每天的例行动作。
除此之外,她会避开厂头,偷偷吃上一两口饭,午休时和工友靠着墙抽两口烟,发发牢骚。
相比起来,她的家庭生活更加单调,送孩子学琴,与丈夫在沉闷的空气中,对坐吃饭。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生活过得乏善可陈,仿佛一眼就望到了底。
要不是突如其来的绝症,人生就是一潭死水,连游出去的力气都没有。
显然,这是属于李莉的迷茫,也是属于大多数普通国人的迷茫。
他们处在社会的最底层,一个个像是遵循固定路线觅食的工蜂,一生都在疲于奔命。
即便现实让人如此失望和无力,王全安还是把这些人的苦中作乐拍得闪闪发光。
两场澡堂戏,可以说是全片最鲜活的片段了。
你能看到,这些坦荡荡的裸体早已青春不再,大多肌肉松弛,臀部下垂,却没有任何掩饰,也未见丝毫别扭。
这些女人大声说着她们这个年纪才会讲的荤段子,甚至光着屁股在淋浴下跳国标,整个澡堂都回荡着她们的笑声。
在这里,生活中的沉重包袱被她们抖得一干二净,短暂的快乐击退了现实的阴霾,就像搓洗掉的泥垢,全被冲刷进了下水道。
在上个世纪90年代,澡堂和舞厅都算是很神奇的存在,但凡进到这两个场所,活脱脱的浮世绘既视感。
所以,电影把最奇葩的一幕奉献给了舞厅。
为了生计,丈夫们骑着自行车,送妻子们去舞厅跳舞赚钱,一路上还有说有笑。
到了地方,丈夫们在外面抽烟等待,女人们在里面陪跳赚钱。
一听里面打起来了,都撂了烟头,冲了进去。
原来,在一团祥和的表象之下,男人的尊严已经完全败给窘迫的生活。
不仅要忍气吞声,还要把自己的女人亲手送入陌生男人的怀抱。
而这,才是生活被剥落后的原貌。
而这,也是导演王全安对现实所做的注脚。
不难发现,电影没有以“死亡”为主题去讲述整个故事,它一直都在平平淡淡地展现最真实的生活本色。
不仅因为李莉的死是必然事件,也因为在面对死这件事上,中国人是含蓄且压抑的。
全片李莉就哭了四次,但没有一次在人前。
在死亡面前,她选择了沉默,病情除了家人,外人一概不知,一起跳舞的小姐妹都以为,她是得了贫血。
之所以沉默,是因为李莉清楚地知道,即便丈夫买了房,她的病也不可能治好,还不如留着钱给孩子上学。
这是一个普通女人,一个下岗女工人,一个母亲该有的自觉。
所以,她从来不吵着看病,只是淡淡对丈夫说:
“如果真对我好,就让我出去,在外头,快活一天算一天。”
年轻时,因为父母的反对和上百封没寄到的信,这个女人已经错失了初恋。
步入中年,绝症袭来,她连生存的机会也被夺走。
所以,在生命的弥留之际,她拒绝命运再替自己做决定,她选择了拥抱死亡。
电影最后的收尾,定格在了李莉的笑容上,这一点让局长很意外,也很欣慰。
卧轨自杀未遂后,刚在鬼门关走过一回的她,被身后的铁路员紧紧追赶。
不知想到了什么,跑着跑着就笑了起来。
虽然她不说,但我知道,这个笑,是她对生活的全部原谅和释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