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我们谈论女权时,我们在谈论什么?
国产女性剧里,女权不过是用独立女性姿态包装着的都市情感;
社交媒体上,女权总是卷入愈演愈烈的性别对立大战。
在女权争议下,怎么做女人,做什么样的女人,反倒让女人越来越迷惑了。
国庆长假里,院长终于把之前想看的一部传奇女性的纪录片补完了。
我发现,对于女权困惑,它给出了绝佳的回答。
《女大法官金斯伯格》
鲁斯·巴德·金斯伯格,美国历史上第二位最高法院女大法官。
年轻时的她,是标准的美女学霸。
哈佛法学院高材生,毕业后成为哥伦比亚大学第一位获得终身教职的女性。
晚年的她,是实打实的硬核老太。
身材瘦弱矮小,却两次战胜癌症。
85岁仍在坚持健身,从不间断大法官的日常工作事务。
她的一生,伟大又充满争议。
反对她的保守派,咒骂她是魔鬼刽子手、恶毒的畜生、最高法院的耻辱、行尸走肉.......
社交网络上,她被称作“声名狼藉的RBG”。
她的头像被纹成刺青,做成T恤,P成超英,成为年轻人推崇的亚文化图腾。
被比作说唱歌手,甚至被MTV电影提名“最佳打斗”。
这位优雅老太被赋予了强大的攻击性和反叛精神。
每当最高法院做出有失公允的判决,金斯伯格便会发表异议意见书,维护性少数、女性和弱者的权利。
在美国政治越来越倾向保守派之际,金斯伯格不得不扮演起一个“愤怒的少数派”角色。
成为最高法院历史上发表异议最多的大法官之一。
她的“I dissent”(我不同意),是公众最期待听到的权威声音。
9月18日,金斯伯格因病去世,享年87岁。
她的灵柩被安放在美国国会大厦,供人瞻仰吊唁。
是美国历史上首位受到此等待遇的女性。
无论是身为女性所取得的成就,还是对女权事业的贡献,RBG都是当仁不让的“女权典范”。
然而她的身上,会打破我们对一位“女权斗士”的很多既定想象。
淑女的战斗
尽管聪明过人,信念强大,金斯伯格并不是一个盛气凌人的人。
与她交往过的人,都评价她有股“恬静的魅力”。
说话轻柔沉缓,不喜欢引人注目,乍一看像个普通的腼腆女孩。
在青春期的时候,金斯伯格就讨厌small talk,不爱聊女孩之间的闺房谈话。
童年闺蜜形容她是一个有深度的思考者。
金斯伯格出生在纽约布鲁克林的一个犹太人家庭。
父亲因为犹太人的身份无法上大学,于是十分看重女儿的教育。
父母从小教导她“不断学习,懂得关心人群,并且要不懈地坚持理想。”
这句话,正是金斯伯格日后的人生写照。
慈爱又严厉的母亲则告诫女儿:
成为淑女,保持独立。Be a lady,and be independent.
所谓淑女,就是不要被无用的情绪——例如愤怒——绑架。
而独立自主是指,即使遇到白马王子是件幸事,但是要懂得,生命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上。
这位安静娇小的淑女,行动力却很惊人。
她不仅将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上,而且有改变世界的勇气和冲动。
上世纪四五十年代,时局动荡。
面对糟糕的政治环境,她的第一想法就是:
我要做点什么,改变它。
为了保障言论自由和公民基本人权,刚大学毕业的金斯伯格决定成为一名律师。
但在实现这个宏伟理想的过程中,金斯伯格却面临了另一个阻碍:
性别歧视。
她所就读的哈佛法学院,直到50年代才首次允许女性入学,女性比例只占2%。
金斯伯格这一届,全校只有9位女生。
女生被特殊对待,无法进入图书馆馆藏资料室学习。
更荒谬的是,入学的时候校长请全校女学生进餐,一个个点名让她们回答:
你们凭什么有资格可以占去原本给男学生的入学机会?
作为9位女学生之一,金斯伯格感到自己是个异类。
一举一动都受到男同学的监视不说,一旦自己表现不好,就会感到愧对于整个女生群体。
不过,严格的自我要求也让金斯伯格成为了成绩优异的佼佼者。
在入学第二年,她就成功进入哈佛法学期刊担任编辑。
这意味着她的成绩,必须在全院530-540名学生中的前25名。
哈佛法学期刊的实习经验,是律界求职的金字招牌。
可当她陪丈夫移居纽约一起找工作时,丈夫和男同学很快被大律所留用。
她却因为“是个女人”被各大律所拒之门外。
最后只好退而求其次,在哥伦比亚大学教书。
教育不公,职场歧视,以及学生们的启发,让金斯伯格开始意识到:
性别歧视无处不在。
尤其体现在法条上,女性作为次等公民的处境更加令人胆寒。
当意识到不公,就是金斯伯格行动的开始。
上世纪70年代,美国女权运动如火如荼。
葛罗莉亚·史坦姆等女权先锋走上街头、发表宣讲,金斯伯格走的是另一条路。
她的武器是渊博的法学知识,她的战斗则持续终生。
从哥伦比亚法学教授转为诉讼律师,再到最高法院大法官,金斯伯格开始了为女性权益奋斗的一生。
她的首件最高法院大法官释案是关于职场歧视。
1973年,结婚不久的空军少尉佛朗提罗上任后发现,所有已婚男同事都能领取住宿津贴,作为女性的自己却不行。
刚开始她以为是行政疏忽,后来却被告知:
你能从军就不错了,至少空军还会要你。
金斯伯格接下这个案子,希望通过单一案件让人们意识到性别歧视已经违宪,继而推进删除和修改歧视性法条。
她情理兼顾的辩护,以8:1的票数为空军女少尉赢得了此案,也成为扭转美国社会的一刻。
但胜利并不彻底,想要全面修法就得五位大法官全票通过。
一票之差,大法官们仍将此裁决为单一案件。
失望的金斯伯格由此意识到:两性平等的到来,还没那么快。
她决定采取循序渐进的策略。
通过各类型案件持续上诉,累积影响,一步一个脚印地达到实质性和永续性的变革。
在白人男性大法官占据统治地位的最高法院,金斯伯格形容自己是个幼稚园老师。
负责说服那些天真烂漫、从未遭受歧视的男法官,性别歧视在现实生活中确有其事。
她还聪明地接下一位单亲爸爸遭受性别歧视的案件——
当时美国只有单亲妈妈才可以领取育儿津贴,男性申请却遭到拒绝。
以此让男性法官们意识到:
性别歧视之下,无论男女都是受害者。
最终,此案获得大法官们全票通过。
通过这个案件的影响力,金斯伯格想引导大众关注两性平等议题。
接下来的辩护生涯中,金斯伯格维护了女生上军事学校的权利;
几十年如一日地捍卫女性的生育自由和堕胎权;
发表的异见推动了反薪酬歧视的《莉莉·莱德贝特公平薪酬法》。
是同性性行为、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推动者。
同时还是历史上首位为同性伴侣证婚的大法官。
Can't Spell Truth Without Ruth(无鲁斯,不真相)。
这句话,常被大众用来表达对金斯伯格推动社会公正的感激之情。
如今,敢怒敢言的RBG离世,世界上又熄灭了一盏明灯。
爱情佳话
单身或离异,并不一定是女权主义者的归宿。
相反,金斯伯格和丈夫马蒂,堪称“神仙爱情”。
马蒂生性幽默,喜欢招朋引伴,性格和金斯伯格完全相反。
两个人可以携手一生,连朋友们都感到不可思议。
更为前卫的是,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,两个人就采取了女主外、男主内的持家方式。
每当被外界问到两人的婚姻之道,马蒂开玩笑说:
我太太从不介入我下厨料理之事,而我呢,则不介入法律。
一外一内,就是我们和谐相处的秘诀。
当大法官沉迷工作,马蒂就坐在办公室“监工”,时间太久了就将她扛回家吃饭睡觉。
场面一度很玛丽苏。
可别以为马蒂只是个没啥本事的家庭煮夫。
同样是法学系高材生的马蒂,曾是纽约最出色的税务律师。
他不仅为金斯伯格营造了温馨的家庭氛围,而且还给家里积攒了丰厚的家底和人脉。
当初她成功竞选大法官,正是得益于丈夫的前后打点和宣传造势。
作为老婆的“贤内助”,马蒂一点都没有自卑和不甘。
面对媒体采访,他总是打趣道:“我当然跟着她,因为我妻子有一份更好的工作。”
当初,金斯伯格为了照顾患癌的他,于哈佛法学院繁重的课业里,学习家庭两头忙。
后来,他又为了妻子的事业和理想放弃工作,跟她迁居华盛顿,帮助她解决一切后顾之忧。
金斯伯格说:“遇见他,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和幸运。”
马蒂说:“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,就是帮助我的妻子走到了法律界的最高位置。“
真爱,就是从不计较牺牲与尊严。
在法庭上辩护时,金斯伯格公开秀恩爱。
拿丈夫举例证明,男性可以认识到并尊重女性使命和他们有同等价值。
马蒂听了,在观众席上甜蜜地抿嘴偷笑。
后来当媒体一说“我们谈谈马蒂吧”,金斯伯格的脸上也会浮现同款笑容。
马蒂一生给妻子写了很多情书,积起来有厚厚一沓。
去世之前,还给妻子留了一封感人至深的“诀别书”。
那些情书,当时工作繁忙的大法官并没有空看。
只是在白发苍苍睹物思人时,让孙女念给她听。
然后轻轻叹一声:真好。
回到故事的起点,两个人相识于康奈尔大学的校园。
50年代,许多天资聪颖的女大学生都必须装得很笨来讨好男生。
但马蒂与众不同,他很自信,从不认为自己会被女生比下去。
金斯伯格说他是自己认识的第一个尊重自己智慧的男生。
这种骨子里的自信,也是让他日后不惧世俗眼光,全心支持妻子和女权事业的力量来源。
两人的婚姻生活,让我们明白,女权并不是性别战争。
它需要两个性别从内心互相欣赏与尊重,并从这场运动中一起获得更大程度的自由。
而一个女权主义者,并没有那么多的姿态和标签,有所为和不可为。
她需要的,仅仅只是找到理想,活出自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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