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前,一部《寄生虫》把矛头对准了东亚社会最根本的痛点——
阶级差异、贫富差距。
回看片中台词,句句尖锐又耐人嚼味。
比如,有钱万能论:
“钱就是熨斗,把一切都烫平了。”
富人善良论:
“不是有钱却善良,而是有钱所以善良。”
而最近,又多了一个“穷人翻身论”:
穷人要想爬上去,要么犯罪要么从政。
这句话,来自于被称作印度版《寄生虫》的电影——
《白虎》
如果只用一句话来概括《白虎》的故事,似乎很简单: 一个屌丝的逆袭。 但如果我把这句话扩充成: 一个屌丝被雇主赏识后,又不择手段杀死了雇主。 是不是复杂程度瞬间升级?
为什么要杀?是雇主不仁还是屌丝不义? 目睹完全过程,我只能说—— 这场逆袭里没有运气,也不让人感到解气,反而充斥着算计、背叛、血淋淋的社会现实……
穷人与富人 《寄生虫》里,朴金两家,一家住着万亩豪宅,一家拥挤在地下室,贫富差距的强烈对比扑面而来。
《白虎》也不例外,甚至对比感更强—— 印度。 一半天堂,一半地狱。
巴拉姆就是生活在地狱之中的人。 出生在穷苦的贫民窟,一家17口挤在破败的土房里,全靠着父亲拉煤赚来的微薄收入生活。 可就这过日子都紧巴的血汗钱,不是被奶奶吸血光,就是被地主搜刮去。
穷人挣钱,越挣越穷。 这是巴拉姆家的状态,也是整个贫民窟的现实。
从小聪明活络的巴拉姆,曾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靠着读书离开此地,改变命运。
奶奶:不可能的,这辈子都不可能的。
因为穷人家的孩子不配谈教育。 加上父亲染上肺结核突然去世,奶奶立刻把吸血目标转移在巴拉姆和他哥哥,这两个年轻劳动力身上。
小学没读完,被逼辍学,变成打工人。 只是即便“知识改变命运”的幻想破灭,成年后的巴拉姆也依旧在等待一个机会: 离开这,走出去。
平日在茶馆打工,他总爱偷听客人们说话,想着从中打探点有用的消息。 瞧这眼神—— 猎物机会来了!
地主家的小儿子阿克肖刚从美国回来,最近需要一个司机。
在巴拉姆眼里,这就是一根拉自己出去的救命稻草,必须要狠狠抓牢。 顺利成为司机要分几步?
第一步,骗资金。 深知奶奶嗜钱如命,他用好听的诱饵骗取学车的费用,考到行车证。
第二步,表忠心。 上帝听了都想翻白眼的彩虹屁,他张口就来。 嘴巴甜,会来事,不管说的是人话鬼话,有钱人听了开心才是最重要的。
第三步,不要脸。 反复的跪舔乞求出自于骨子里的卑微,给富人当差是家族荣幸,哪怕分文不取都值得。
这其中暗藏的正是比穷更可怕,或者说是不断拉大贫富差距的劣根—— 种姓制度。 就像富人挑司机,首先在意的不是车技、人品,而是:
你是高等姓还是低等姓?
可以说,在印度,每个人的命运从出生那刻就已经被定性。 高等种姓生来高贵富有,而低等种姓,只能生而为奴,活该当孙子。
所以,当巴拉姆好不容易当上了司机,他的工作除了开车外,还要充当地主的多面奴仆—— 清洁工:
洗脚工:
出气筒:
在富人眼里,巴拉姆这样的穷人没有尊严可言,不过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人;而对巴拉姆来说,他忍受羞辱也觉得理所应当。
谁让自己是低种姓的穷人呢? “穷人唯富人马首是瞻”的奴隶思想,似乎与生俱来,也是整个社会不容置疑的等级准则。
就像主人住着干净豪华的大别墅,吃着新鲜高级的食材。 自己只配在脏乱潮湿的地下室里和蟑螂共眠。 这都是应该的。
从什么时候开始,巴拉姆的思想变了呢? 接触阿肖克夫妇后。 和地主老子不一样,在美国读书长大的小儿子阿肖克,开口所谈便是平等自由。
他不喜欢主仆之别,而会主动让巴拉姆叫自己的名字。
邀请他陪自己打电动游戏。
在开车的时候和他聊天玩笑,甚至说出感动印度的情话: “你就像我的朋友一样”。 阿肖克的妻子也不止一次地告诉他: 每个人都有人权和尊严,种姓制度就是在放屁。
听着听着,巴拉姆当真了。 遭受了二十多年的冷漠和羞辱,他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尊重,他开始相信自己和阿肖克之间超越了主仆,变成了真正的朋友。 巴拉姆这是遇上好人,要翻身了? 好人与坏人 电影里的一句劝告,其实暗示了答案—— “我主人是个好人。” “好人?他只是有钱人。”
的确,打醒巴拉姆的巴掌来得飞快。 阿肖克妻子生日这天,喝大的两人一时兴起,非要尝试放纵的滋味:酒驾。 不料…… 撞死了一个孩子。
救人还是逃逸? 慌乱之下,他们选择了后者。 结果第二天,巴拉姆就在地主一家的哄骗下成了肇事逃逸的替罪羊。
向来对他侮辱不断的地主,突然对他笑得殷勤,承诺会照顾他一家人的生活;
一直只动手不动口的地主大儿子,此时说着“你以后就是我兄弟”的好听话;
而声称把自己当朋友的阿肖克呢? 当巴拉姆投去求助目光的时候,他躲避了,沉默了。
呵,是自己天真了。 那一刻,他用笑掩盖自己的崩溃和愚蠢,整张脸极度扭曲。 所谓的朋友,终究是主仆一场。
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打击。 如果说巴拉姆误把主人当作朋友,是他自以为是的妄想;
那没过多久,阿肖克就找了一位新司机准备替代巴拉姆的举动,很显然是一把刀子直接抹杀了心底最后一点善良。
阿肖克其实和他的地主老爸一样—— 内心深处从未把巴拉姆当人看。 就像是一把工具,还有价值就留着,没有价值就扔掉。
类似的虚伪,早在很多细节里暴露出来。 比如,嘴上说着公平正义,行动上却为了自家的煤矿生意不断贿赂官员;
开心时和你对酒当歌,出事后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。
只要是可以用金钱和牺牲穷人来达成的事,没有人会顾及感情。 没有永远的朋友,只有永远的利益。 在这种扭曲的规则下,富人不是好人,穷人也未必善良。 巴拉姆的奶奶,靠吸血压榨家中年轻的劳动力。 即便逃离村子,她也不放弃从你身上薅下一毫一厘。
给钱才是孝,给钱才有心。这样的说辞,在现实生活中常有耳闻。
出身贫寒的候选人,被穷人视为榜样甚至是心中的神。 看似处处为穷人着想,替他们发声,其实背地里早已和官商勾结,利用自己的权势狮子大开口。
说难听点,穷人只是她暂时用来拉票的工具。 再看巴拉姆—— 最初为了讨生活,手段用得就不光彩。 算计地主家的第一位司机,把人家挤兑走。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,人性的自私却相同。
看透阿肖克真面目后,他更是为了保命开始黑化和反抗。 一边变得刁滑,利用公权谋私;
在主人醉酒不醒时猛抽他巴掌;
偷穿华丽的衣服、喷昂贵的香水,试图实现阶级跨越;
一边拿出超乎以往的真诚伪装自己。
直到最后,他杀掉了阿肖克,换上高贵种姓,取而代之变成了上流商人。
一切都如这个病态社会所教会他的: 穷人要想改变命运,要么从政要么犯罪。
可一个社会如果只有依靠犯罪才能实现人的“自由”与“尊严”,又是多么大的悲哀和讽刺。
最为细思极恐且讽刺的是这一幕—— 从穷人逆袭成富人,巴拉姆手上所沾染的不只有阿肖克一人的血。
而能够一路逍遥法外不被抓捕,他选择的解决方式和那些压迫过自己的富人一样,靠钱。
从底层混到上层,曾经的被害者变为如今的施暴者。 追寻更好的物质生活本没有错,人人都想用钱把一切烦恼烫平,但现实往往是我们烫掉了自己的良知、底线和原则,最后只留下野蛮与无奈。
鸡笼与白虎 前面提到,有人把这部片子比作是印度版《寄生虫》,阶级差异所造成的平负差距又一次被揭露,直击社会现实。
也有人觉得巴拉姆的发家史,过于冲击三观。
从结局上来看,这部《白虎》显得过于理想与极端,但在现实意义上却多了一层“觉醒”。 说到底,这是一个穷人反抗的故事。 因为“穷”开始反抗,从反抗捆绑自己的原生家庭、压迫底层的上层阶级……最后发现真正要抗争的是整个社会环境。
电影里,有两个反复被提起的隐喻—— 一个是鸡,等待被宰割的动物。
它们被关在小小的鸡笼中,看着自己的同类流血,闻到生冷的血腥味。
即便知道下一个被宰的就是自己,它们也从不反抗、不逃走。
这是被奴役太久后的麻木不仁。
就如那些尊严丧尽的仆人一样,百分之99点9的人都被困在鸡笼里。
即便你把解放的钥匙放在他们手中,他们也会咒骂着把钥匙扔回给你。
麻木和冷漠,无形中成了一种默许,变成富人压迫穷人的帮凶。
另一个是白虎,丛林中最为罕见的一种动物,同辈中仅有一只。
而巴拉姆正是这样的存在。
或许最初,他也是一只被关在鸡舍中的鸡。
但在发现除了在血腥气中等着被拖出来杀头没有选择后,他意识到:
想活下去,只能变成吃人的老虎。
摆脱灌输在血液里的精神禁锢,重新认识自己,实在是太难,可巴拉姆做到了。
抛开黑暗的过程不谈,他值得庆幸:
自己终于醒了。
只可惜,能像巴拉姆一样觉醒的人少之又少,现实中,绝大对数人依旧被困在鸡笼中。
甚至更可悲的是,他们往往被困鸡笼还不自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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