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著名电影大师小津安二郎曾问过他的徒弟今村昌平:
“你为什么总想拍这些蛆虫一样的人?”
今村昌平回答:
“我将书写蛆虫,至死方止。”
后来,这位“书写蛆虫”的导演被提名了五次戛纳金棕榈,而他的“蛆虫”集大成之作便是这部——
《楢山节考》
楢山,地名。
节,是规则,是习俗。
考,考证,考究,演绎。
整部电影便是要借着对楢山习俗的考证,来对人类的生存进行演绎。
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部电影的观感,绝对是:见之难忘。
水田弃婴,悬崖推父,楢山送母。
孀妻人尽可夫,母狗被人XX,活埋偷窃家族。
所有我们想象不到,听起来难以置信的情节都会在片中自然而然的出现,给人带来感官的震撼和心灵的思考。
看完整部电影,我想没有人能够忘记它。
日本,楢山,一处封闭的小村落。
这里的人崇敬山神。
一旦有人年过七十,就会被儿子背上楢山,供奉山神。
祖祖代代,他们都遵从着这样的习俗。曾经有人因为不愿被送上山而成为全村人的耻辱,最后被遗弃村外。
阿玲婆今年六十九岁,明年她也要进山了。
临近山前,阿玲婆有三件事放不下。
第一件,大儿子辰平前几年死了媳妇,作为一家之主的他需要有个媳妇来帮衬。
第三件,二儿子利助还没有尝过女人,总是盯着别人家的白母狗,被村子人嘲笑。
第三件,长孙总是嘲笑自己牙齿多,身体健壮,这让阿玲婆感觉自己不被山神眷顾。
牙齿的事,阿玲婆还有办法。
她总是趁人不注意,悄悄的用石头磕自己的牙,或者干脆把牙往门上磕。
只有牙齿少了,她才能证实自己老了。
只有自己老了,她才表明自己不是山神嫌的“鬼婆婆”。
是的,阿玲婆是自愿想上山。
这样的阿玲婆,愚昧吗?
不见得。
相反,她是最了解村子里生存规则的人。
整个村子依楢山而存,人说靠山吃山,但日本少平原,土地贫瘠,山中除了树,也就偶尔能打只兔子。
为了生存,这里的人像动物一样遵从本能生活着。
动物的本能无外乎两个:生存,繁衍。
于是,吃和性成了这个村子的人至关重要的两件大事。
因为食物少,人口一多,饭就不够吃,所以,整个村子里几乎约定俗成,生出女婴就卖钱,生出男婴就丢弃。
长此以往,村里人见到田地里的男婴已经见怪不怪,反而更关注这能不能给自己地里添肥料。
当人在填不饱肚子时,伦理就成了虚妄。
父母对孩子,没有爱。
孩子对父母,也谈不上孝顺。
村里有个老人,因为偷吃了家里的一只鸡,就被儿子五花大绑捆在屋里不给饭吃。
同村人对此习以为常。
填饱肚子,为了生存。
与人X交,为了生殖。
生了男婴,只有长子会被光明正大的留下来,继承家产,娶妻生子。
剩下的儿子要么被丢弃,即便侥幸没有丢弃,也会像阿玲婆的二儿子利助一样,一辈子眼馋女人,没有娶媳妇的权力。
生了女婴能卖钱,为什么女婴有市场?因为女人可以给男人提供X交。
村子里的女人,不管年龄大小,都自有其价值。
先说年龄小的,阿玲婆孙子的媳妇,和男人在野地里滚几遭,肚子里就有了孩子。
她为什么愿意和男人在野地里滚?
因为这户人家吃得饱饭。
她也不需要婚嫁的仪式,随着男人回去吃顿饭,这就成别人家的人了。
再说中年妇女,辰平的再婚妻子。
丈夫一死,她就从卖盐的人那里得知,某地某村有个叫辰平的,家里吃得饱饭。
于是,自己跋山涉水就来了。
能够进入一个吃饱饭的人家,就是她能给自己寻到的最好出路。
就连年龄没比阿玲婆小多少的老太太,身体也被觊觎。
阿玲婆家的二儿子利助,眼馋女人,眼馋到和别人家的白母狗XX,成为村子里人人嫌恶的笑柄。
大哥辰平为了让他尝尝女人的滋味,不惜和自己的妻子商量,给他一晚上。
阿玲婆更是跑去别的老太太家,让她发发善心,可怜可怜自己家二儿子。
而这个老太太还真的答应了,反而还担心,年龄大了,“能不能用”。
男人靠体力,在吃的问题上更胜一筹。
女人靠身体,出卖肉体换来填饱肚子。
他们像动物一样,全靠本能的活着,感情成为最奢侈最可笑的存在。
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,势必滋生出暴力。
阿玲婆的孙媳妇,总是偷阿玲婆家的食物资助娘家。
她偷婆家的。
他们家人也偷别人家的。
终于有一天,他们家人被全村人发现了,打上了“偷窃家族”的称号。
全村人搜了他们的家,分了他们的东西,一个个耀武扬威,光明正大的带走了这家的全部家当。
而这,还不够宣泄他们的愤怒。
这天晚上,阿玲婆破天荒的给了孙媳妇食物,让她给娘家人送去。
孙媳妇兴高采烈的回到家,但很快就被蜂拥而来的村人捉住了。
他们要活埋了盗窃家族。
而阿玲婆,特意在活埋前让孙媳妇回家,为的就是除掉她。
女人何苦为难女人?
依旧是吃的问题。
孙媳妇嫁过来,怀了孕,这就意味着这个冬天家里需要多添两张嘴。
家里不是不可以添人口,而是不能添这么快,孙子当然可以娶媳妇,但孩子怀的太快,这家承担不了。
生存和繁衍,是这些人动物一般的本能。
暴力,是他们维持生存和繁衍的手段。
而在暴力之外的所有算计,其实全部带着残忍麻木的功利色彩。
村里有户人家,丈夫早逝,妻子孀居,两口子没有孩子。
丈夫去世前,交代妻子一定要让村子的男人们轮一遍,为的是驱除家中的鬼,向屋神求得护佑。
丈夫的请求让人难以置信。
但妻子却很痛快的答应了,而且在丈夫去后,真的在夜里跑去了一户户人家。
初看这些剧情,只感觉离谱。
但细想,才发现“迷信”只是这些人掩饰内心算盘的幌子。
丈夫需要继承人,想要妻子有子嗣,但又不能明确怀的谁的孩子,这才想出全村男人轮一遍的想法。
妻子需要有保障的生活,改嫁和拥有自己的子嗣,继承家产相比,当然是后者的条件更优渥。
就这样,夫妻俩借着“驱鬼”“祭屋神”的名头达成了协议。
全村男人都是孩子的父亲,全村男人又不是孩子的父亲。
同样的,所谓上山供奉山神,也是一个幌子。
为什么只有年过七旬的老人需要上山?因为他们没有劳动力了,只能吃白饭。
上山的实质就是弃老。
供奉山神不过就是体面的死。
阿玲婆不是不知道这些真相,她在山上看到白骨森森时,淡定的像是早已预见。
辰平作为全片最有人味儿的一个人,在看到乌鸦蚕食白骨的时候,曾生出恻隐之心。
但是,阿玲婆制止了他的懦弱,挥手让他离去。
相比较年老被嫌,她选择体面的死。
毕竟,就算她不主动上山,时候到了也还是会被背上山。
辰平返程路上,就曾看到偷鸡吃的老大爷被亲生儿子从山上推下去。
这是连体面都不曾拥有的死去。
如蛆虫,如蝼蚁。
在看这部电影之前,河马哥曾看到有人说:
这部电影可以让人明白为何日本会有那么浓厚的军国主义思想。
看完整部电影,河马哥深有同感。
日本,土地贫瘠,生活环境艰苦,人们活得像动物。
他们像动物一样生存,繁衍,遵循着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。
所有弱的,不中用的被舍弃。
只有强的,功利性的被推崇。
他们或像阿玲婆那样清醒主动的维持着这一规则,或像偷鸡吃的大爷那样被动参与着这一规则。
在这个规则里,减少不必要的消耗,谋求长远的繁殖才是目的。
为此,人伦道德情感都不值一提,只有功利才是意义。
在漫长的填不饱肚子的历史里,他们如此生活着。
而在填得饱肚子的现在,这种血液依旧留存在他们的基因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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